翩翛

暗红尘霎时雪亮,热春光一阵冰凉.

【钗黛】烈女儿染恙戒备心 淑君子赠扇慰痴情

 袭为钗副,晴有林风

设定依旧同前


        却说蓓莲在贾府内住了几日,深受贾母喜欢。贾母在园内摆了几回席,请薛家夫妇喝元春赐的青梅酒。贾母让宝玉、湘云、黛玉、蓓莲、宝琴与自己同座,请客人上座,薛姨妈等在下边陪着。宝钗向来大度,因此心内也不如何在意,尽该尽的心罢了,并不多言语,只是觉得宫里的酒并不得味,比起与黛玉一道煮的差远了。

       一日,宫里就使人驾车来接,皇上钦定为嫔,封号为璟。众人接旨谢恩,薛夫人早抱着蓓莲哭成了一片,大家也不禁泣下。宝钗劝道:“太太也不必过于悲伤,来日等璟小主得了圣眷,进宫的机会总还有的,且还有元妃娘娘照应,想不至受了委屈。现皇上亲赐‘璟’,为玉生光彩之意。《荀子》有言,‘玉在山而草木润’,想是小主举止不俗,深得上心的缘故。若是如今误了入宫时辰,反不好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 贾母也安慰道:“我早差人给娘娘修了书信,那里已替小主打点好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 闻言,薛夫人方止,拿绢子拭了泪,唤陪嫁丫头进来替蓓莲整理妆容,随宫人出去。众人欲跪,蓓莲止。众人又安慰一番,薛夫人才好些。几日后薛员外夫妇辞去。

        夏节将至,庄子收成甚丰,便交了送贾珍处,贾珍和贾琏清点毕了,打发人拿了些孝敬贾母。贾母想起宝玉素喜面食,因叫鸳鸯包了些送去。晴雯自恃体强,争着去厨房里擀面,不让小丫头插手,小丫头知她向来强悍,不敢忤逆。袭人劝了多次,只是不听。一日晚间晴雯煮完面回来,满头大汗,便把披风脱了。回房时只觉浑身燥热无力,因歪在榻上睡着了。

       众丫头们正忙着服侍宝玉用膳,于是没人注意。袭人疑心,因叮嘱麝月看着,自己去寻晴雯。宝玉正和丫头们闹在一处,因此也没大注意,后来才问了麝月,得知袭人已去寻了,便放下心来。

        且说袭人行至厨房却不见晴雯,只有几碗面食还搁着,一件披风搭在椅上,便吩咐小丫头热了给宝玉送去,又急急地寻出去。袭人心下正疑惑,路过晴雯的住屋,见门虚掩着,便悄悄地走进去,正见晴雯睡熟了。袭人轻叹了口气,替她盖上披风,无意间摸到她的手,又见她两腮泛红,心内一惊,便摸了摸头,果然一片滚烫,忙四处寻药,却只有几件旧衣裳和梳妆之物。袭人急忙取了冷毛巾先敷上,又跑去自己屋里,拿了余下的散热贴来,再去告诉宝玉。

       宝玉听说晴雯发烧了,忙让袭人叫了张太医来。张太医瞧了晴雯的脸色,问了几句,诊了脉,见无大碍,便开了些方,让袭人等让她好好养着,退下了。

        晴雯醒来时已是三更,只有袭人陪着,因问道:“你一直在这里?宝二爷呢?”

       袭人笑道:“你看现在都几时了,宝二爷早睡下了,我已让麝月秋纹守着,你且宽心。倒是你自己,也太不仔细了。夏夜里凉,也不知多加些衣服。”

        晴雯道:“只是煮面热了,一时脱下的,不想就犯了旧疾。”

        袭人叹道:“你原是个争强好胜的,又是二爷房里的大丫鬟,于是对宝二爷尽心,我也少了许多烦闷,只是你也太不爱惜了。前些年犯了痨疾,养了好些日子,偏又强撑着补那孔雀裘。如此操劳太过,你如今还年轻,若是将来落了病根,我便失了臂膀,一个人强撑着,还有什么意思呢。”晴雯便呆呆地望着她,心内的猜忌也消了大半。

       袭人又道:“你身子不大好,说话反费心力,便听我几句吧。你不让小丫头帮忙,是怕她们碍了手脚,你素来又是个爆炭脾气,她们也自然不敢得罪你。我劝你今后还是改改罢。二爷房里自然是没什么的,横竖有二爷护着,有姐妹们担着。可你也知道,你的模样与林姑娘有几分像,已是咱们做丫头的冒犯了主子,加上你又不常动,太太听到了,难免有些不满,她素来看不惯俏丽人的。你这急性子,也该收一收。我今天这番话,是为了你,也是为了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 晴雯是口直心快惯的,又是玲珑心极通透的人,如今揣度袭人这几番话,竟看不出一点心思来,倒像是剖心腹的话,不由疑云顿散,终于说道:“你我原都是老太太屋里的人,你如今又受太太的器重,为人也是极周全的,我只道你一心在宝玉身上,对我有诸多不满。枉我素日仗自己聪颖,实在疑心太重,才到如今。袭人姐姐,我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 袭人摇了摇头,捂住她的口,缓缓道:“快别说这样话。不管你如何,我总是在这里。你我从小一道服侍老太太,虽是率直了些,心肠却是极好的,我一直知道。这些事就先放放罢,身子要紧。”

        晴雯点点头,睡下了。自此姐妹和睦,少有争吵。

        薛蟠近日同几个大人在苏杭管理铺子,胭脂水粉一类的尤多,便想着给母亲、妹妹、香菱带点去。他曾经听宝钗说最不喜花儿粉儿的,因讨了些扇子寄回去。

       薛姨妈见薛蟠勤于营生,又念着家里,心内欢喜非常。宝钗随意翻了翻,看到几柄姑苏的款式,因念着给黛玉送去,不觉把玩了许久。莺儿在一旁奇道:“姑娘对这些姑苏的扇子看了许久了,是有什么好文章,或是有什么美人,也给我瞧瞧呢?”宝钗道:“没什么,不过觉得新奇,一时好玩罢了。”莺儿想了想,忽然笑道:“是了。所谓睹物思人,姑娘是看到这姑苏的物件,想起姑苏的人来了,因而不能释手呢。”宝钗嗔怪道:“好你个小丫头!看来是我管教太宽,放纵了你了。”便唤:“香菱!快把莺儿叉出去!”莺儿忙陪笑道:“好姑娘,我再也不敢了,就饶了我这回吧!”香菱呆呆地说道:“莺儿姐姐犯了什么事?”宝钗笑道:“没什么事,你去罢,我和你莺儿姐姐闹着玩呢。你去帮莺儿把哥哥和其他姐妹送来的扇子收起来罢,我去看看颦儿。”香菱应了一声,和莺儿下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 紫鹃给黛玉送茶来,却见黛玉还在绣香囊,因笑道:“姑娘这香囊都绣了半天了,歇歇吧,别劳了神了。”黛玉道:“我答应了宝姐姐的,我看她身上的装饰实在太少了些。就快了,你先放着罢。”

       雪雁进来道:“宝姑娘来了。”正巧黛玉绣完了,便把香囊放到绢子上,唤紫鹃倒白牡丹茶来。宝钗在黛玉对面坐下。黛玉道:“这白牡丹茶是新进的贡品,老太太赏的,我喝着清淡,想着一定合姐姐的口味。”

        宝钗道:“说起这白牡丹有个传闻,不知颦儿听过不曾?”

        黛玉道:“只听过个大概,姐姐不妨讲讲。”

        宝钗道:“相传西汉有个叫刘义的太守,因看不惯贪官当道,便带母亲回山隐居。两人骑马路过青山,闻到一阵清香,原来是莲花池里的牡丹的气味,便在这里住下了,悉心护花种茶。后来刘母病重,仙人托梦说要鲤鱼配新茶。刘义正苦于没处寻新茶,却见牡丹化为茶树,他于是采了茶叶给母亲治病,果真好了。后来刘母化为茶仙,百姓也感念刘义的功绩,为他建了白牡丹庙。”

        黛玉点头道:“这牡丹倒也通情,懂得知恩图报的。亏的他有悟性,抽身早了,方寻得桃源之地。只是何处能有如此仙境呢?”

        宝钗道:“这要看仙缘呢,颦儿也不必徒增伤感,总会有的。”又看见绢子上的香囊,说:“颦儿的技艺越发长进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 黛玉笑道:“这是特特地为姐姐做的,自然不敢慢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 宝钗将香囊捧起来细细地看,半晌,称赞道:“清新典雅,精致而不俗,果真是颦丫头这双绣手才绣得出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 黛玉低了头:“宝姐姐过誉了。我见姐姐实在太素净了,便想做一只好的给姐姐添些颜色。”

        宝钗道:“颦儿这花纹正好,既不单调,也不矫饰,我一向也不喜那些艳的,淡雅便是好极。”说着便把手中的扇递过去,道:“哥哥近来得了些货物,我看这一把很不错,再者夏节也近了,便想拿来给你散散热,你看可好?”

        黛玉接过来,见上面的云纹有几分熟悉,再仔细一看,原来竟是姑苏的样式,不觉又悲又喜。悲的是久未回乡,勾起旧事,喜的是宝钗心细,有什么便念着自己。

       宝钗见她目光飘忽,以为是她思及故里,便安慰道:“这原是我的错,勾起你的伤心事了。你若是不忍,我拿回去就是了,再挑些别的给你送来……”

       黛玉却笑道:“你也把人看得忒小气了,又不是两三岁的孩子,离家一日就要淌眼抹泪的。我是想着姐姐有心,心内感激而已。”

        宝钗也笑道:“若是如此,我便放心了。自家姐妹,也不必总谢来谢去的,倒显生分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 黛玉道:“姐姐这情我记下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 宝玉正要请安去,经过潇湘馆,便要去望黛玉去,雪雁道:“二爷来得不巧了,宝姑娘正在里面呢。”宝玉想着进去扰了她们反不好了,便道:“那烦请姑娘替我问候林妹妹一声。”雪雁应了一声。宝玉呆呆想了一回,也就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 紫鹃进来道:“宝姑娘,莺儿说姨太太找你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 宝钗边起身边辞去了。不知薛姨妈唤薛宝钗何事,且看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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